花闲

=芙蓉糖浆

“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四桥。”
Ao3:lotus451

 

楼舟《繁花》

FtM跨性别男生(心理男生理女)孟远楼x贺舟礼

@鹤见锦 是鹤见劳斯的约稿!感谢信任!我非常喜欢他们俩的故事❤️楼舟szd!


    

   李妍昕在三楼缓步台追上贺舟礼时,下午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刚刚敲完第二遍开头。九月末的正午延续了夏日暑气,连空气都萦绕一股久久不去的慵懒倦怠。

   透过门上的玻璃,李妍昕用余光看到十班的学委站在讲台上“哐哐”地敲黑板。那声音隔着半条走廊激得她浑身一抖,不小心踩空了最后一级台阶。停下等她的贺舟礼连忙伸手扶住,黑框眼镜下的眼睛惊魂未定。

   “妍昕,你吓我一跳。”

   半是抱怨半是欣慰的柔软语气,和中午开会她在一众团委老师面前提建议时一样。李妍昕抱歉又感激地冲她一笑,加快脚步同贺舟礼走并排。板鞋底哒哒敲着青白色大理石台阶,她们怀里还抱着记录本和签字笔,赶着送回教室,再去操场混一个体育课点名成绩。

   周五中午是平海一中学生会的固定例会,之后就跟着高二(17)班的一节体育和一节体活。距离运动会不到一周,再看重成绩如夏老师,也关照学生要“适当备战运动会”免得成绩太难看,遑论向来贴心的班主任钱若溪钱美女。

   “…就要运动会了啊。”

    

   一阵嘈杂。穿着清凉的(17)班同学嘻嘻哈哈地下楼,看到上行的学生会成员,打趣交谈中又夹杂了几声“班长大大”和“妍神”。李妍昕冲他们点了点头,毫不意外地发现班长的目光正在下楼的人群中梭巡。

   “他的话……大概午休的时候就没有上来吧?”

   李妍昕凑近贺舟礼的耳朵,明明是轻声却反而把后者吓了一跳。贺舟礼对着李妍昕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地抬手捂住了脸——细白的指缝下面,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桃子般的粉红。

   “哎呀,被发现了……”

   素来大方的班长只有在他人提及感情的时候会变得突然扭捏起来,李妍昕回想着那个经常模仿DJ在讲台上打碟的化竞生,又瞟了一眼身旁眼神不停躲闪的贺舟礼。好像还蛮配的嘛。李妍昕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贺舟礼的脸看起来更红了,好在很快,李妍昕就认真地向她保证,不会把这件暗恋的小事说出去。

   这让贺舟礼大大松了口气。

    

   “不过,舟礼礼。”放完本子要下楼之前,贺舟礼听见站在黑板前的李妍昕叫自己的名字。后者卷起一本《高考题库》,开始往黑板上抄自习课要讨论的习题,“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她看起来温和又沉静,贺舟礼也站定了脚步:“你说。”

   “中午开会的时候,你向学生会提议建立无性别卫生间……”李妍昕也挺直了脊背,完全转向贺舟礼,门外稀稀落落有几个学生经过,“也是为了他吗?”

   原来是问这个,贺舟礼在校服袖子里握紧自己的手,小声却坚定地:“是。”

   “啊……”李妍昕露出一个微笑,窗帘没拉,操场上有金色阳光洒进来:“舟礼礼真的很喜欢他呢。”

   “嗯……”贺舟礼又脸红了,她抿着嘴,露出一个害羞而干净的微笑,“哎呀!”她忽然叫到,“妍昕你真是的!你到底下不下楼嘛!”

   李妍昕挥了挥手里的《高考题库》:“不下楼,我请假了——等一等,舟礼不要转移话题我还没问完呢。”

   “…啊啊啊,怎么还有!”

   “我认真的呀,”李妍昕素黑的眼睛眨了眨,“我想知道,舟礼为什么会喜欢他呀?”

    

   ——为什么会喜欢孟远楼呢?

   走廊和楼梯都在教学楼的北面,操场上的嘈杂穿透秋日明净的空气和教学楼上方的天文台,绕到向北开的窗户外侧。上次下课时体育老师说了这节课留给大家自由备战运动会,既然不点名,那当然也不需要再赶时间了。

   她沿着楼梯一跳一跳地向下走,经过二楼第一间教室时心里微微一动。这个教室在高二分班前一直是孟远楼的教室,直到他们在高二(17)班重新相聚。贺舟礼鬼使神差地走近前门。这节课是语文,有男生正带领全班同学朗读《蜀道难》。抑扬顿挫且低沉,但没有孟远楼的声音好听。

   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贺舟礼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一番思虑后决定还是不在教学楼里顶风作案,但想到手机里名为“YL”的特别相册,还是让她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可爱的微笑。YL,远楼。孟远楼。相册里装着的都是贺舟礼的珍藏,有且仅有孟远楼一个人的笑颜。

    

   李妍昕问:“你为什么喜欢孟远楼?”

   如果这是一道数学竞赛题,贺舟礼倒是能在一小时内给出四种不同的结果,然而解答有关一个人,她便不忍心用某个定义随便框住。

   小学时期他们在同一个班,贺舟礼跟着女生跳皮筋的时候孟远楼正和男生一起疯疯癫癫,可他也在贺舟礼面对崩断的皮筋急得不行时自告奋勇帮她修修补补。多好的男生。小学班级的毕业照被贺舟礼裱好挂在门后,重看多少遍后才发现是喜欢孟远楼的笑脸。

   贺舟礼喜欢运动会,因为小恶魔般的化竞生在她高一的唯一一张自拍里入镜。那本来是应同班女生的邀约,举起手机完成任务般的按下快门,没想到却定格了一张魂牵梦绕的面容。她站在操场中心的草坪上自拍,背景是熙攘看台,但孟远楼从她身后经过,于是一切都变成莫兰迪色块,只有他清晰得好像天空。那时他刚参加完比赛,胸前用透明胶贴着号码布,对画面之外微笑着。

   而她从此怦然心动。

    

   终点线外横七竖八躺了一群人,全都扒了校服外套露出短袖,有几个恨不得把长裤卷成短裤。贺舟礼踮脚哒哒地跑过去。男生们看见是她,纷纷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打招呼,红色硅胶操场上顿时此起彼伏地响起“班长……”“班长大大”和“幸运女神~”。

   贺舟礼的脚步踉跄了一下:“最后一个是什么鬼呀?”她反问道,一边在操场边的石阶上坐下。孟远楼坐在三步之外,看见她来了,露出一个微笑,又扬了扬下巴。贺舟礼压抑着心口砰砰的跳动,回给他一个善意的微笑,“你们这是怎么搞的?”她转向孟远楼,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班长大大啊——”孟远楼刚要回答,地上的男生之一却抢了他的话头。贺舟礼一时间焦急得不行,唯恐孟远楼站起来去练习,好在后者只是啧了一声,并没有动。

   “……嗯?怎么啦?”

   “运动会抽签的时候你可千万别去啊!”看来刚才心血来潮的奔跑够折磨人,地上的男生叽里咕噜滚了一圈,“接力赛内圈可太难跑了,轮到咱们班抽签的时候,班长大大你千万让妍神或者体委去啊!”

   这是又调侃自己奶谁谁死粉谁谁凉了,贺舟礼被他气得翻了个白眼。反而是一边的孟远楼拎着衣服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在男生后背上踢了一脚。后者轱辘一下坐起来:“嘿嘿,楼哥。”

   “去去去,”孟远楼拧着眉给他白眼,“该练什么练什么去,大好时光别在这侃大山。”

   “遵命遵命。”

    

   贺舟礼松了口气,向孟远楼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下午两点钟,微风吹拂,阳光温柔,操场边的树影落在孟远楼的脸上,衬得他神情清爽干净。他站在台阶下面,贺舟礼站在上方,这让她反而比他要高一点。

   “贺舟礼,”孟远楼说,惊得贺舟礼的心差点跳出胸口,“多谢了啊。”

   她怔怔地望着他:“…谢什么?”

   孟远楼把头扭到一边:“钱老师说,让我运动会代表咱班男生跑1000米。”他语气还和平常一样,贺舟礼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微微上翘的嘴角,这连带着她的心情也雀跃起来。

   看来找钱老师建议那么多次让孟远楼参加男子1000米的决定是正确的,她愉快地想,这情景落在孟远楼眼中,便是贺舟礼正真情实感地为自己争取到了以男生身份参赛的权利而开心——而她也出了不少力。

   “总之,多谢了。改天请你喝奶茶。”

   孟远楼干咳一声,掩饰般地把脱下来的校服外套甩在肩上,抬脚往跑道上走:“……我去训练了。”

   “等……等一下,楼哥,”看见他的动作,贺舟礼追出一步,她脸上泛起浅粉的红晕,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太阳太热,“你们化竞组过两天要模拟了吧?”

   “嗯。”

   “加油!”贺舟礼比了一个“干巴爹”的手势,为孟远楼加油鼓劲,“楼哥一定能取得好成绩的!”

   孟远楼回以一个wink:“多谢班长,”他笑着说,“借你吉言。”

    

    

   高二(17)班刚成立的那天,钱若溪给他们开班会。八月末的下午三点,有朗朗清风吹过教室。年轻的化学老师穿着雪纺衬衫和浅色纱裙坐在讲台上,用充满爱意的目光看着这些孩子。他们刚上高二,但有些人已经拿到了数理化生竞赛的省一或省二等奖,又为了在新一年里得到通往更高等学府的门槛而选择进入竞赛班。

   她自己研究生毕业不久,相较于学生,更愿意把这群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当做弟弟妹妹。钱若溪像个大姐姐一样敲了敲手里的文件夹,说,大家既然来到17班,心里必然都有想走竞赛或走自主招生上好大学的梦想,老师会全力以赴协助大家追梦,但你们有要注意的东西。你们是要走自主招生的人,所以千千万万,在学校里不能有处分记录——比如打架、斗殴,尤其是闹出人命。这些行为会彻底堵死你们未来的路。

   孟远楼把手里的成绩单往外一扔,冲上去拽住那个男生的衣领、把他的头往男洗手间的墙上撞的时候,完完全全把钱若溪在班会上的话抛到了脑后。

    

   下午第二节课下课时贺舟礼陪着李妍昕去教师办公室取高二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单,回班级之后就一反常态地呆呆坐在座位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为班长,贺舟礼是相当认真且有责任心的班干部,要不然也不会在高一期末连得两学期的优秀干部——这是孟远楼听李妍昕说的。贺舟礼通常会在这样的课间和人讨论数学题,但今天她什么也没做。

   李妍昕把班级排名从第一排往后分发的举动在人群中激起了一阵短暂的骚乱,一时间,17班以李妍昕为中心变成了一个围城——李妍昕身边提前拿到月考排名的人想出去、被拦在外圈的想进去。一束橘色光辉斜射进刚拉开的窗帘,孟远楼把笔一丢,揉了揉眼睛。桌面上,邢大本摊开刺眼阳光,最后一页夹着前几天化竞模拟的卷纸——有史以来最菜的成绩,真丢人。

   孟远楼烦躁地甩了甩头,把那些D-A反应、麦氏重排和黄鸣龙反应从疲惫的大脑里甩到一边,抬手接过李妍昕传过来的成绩单。抬头时,他不期然撞进坐前排的贺舟礼的眼睛。女孩担忧而抱歉地看着他,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班级里到处都是嘶嘶的抽气声。放纵过分的运动会加上国庆长假,即使在擅长自律的竞赛班里,大部分人的考试结果也都不尽人意——尤其在他们倾注了大量时间准备即将到来的全国联赛的前提下。

    

   即便如此,校排798的成绩也实在太低了。秦辉淼一直在隔壁排瞟他,偶尔还和同桌窃窃私语两句,被孟远楼没好气地瞪了一眼。

   他看着“语文”后面跟着的“39”发愣,这个数字无时无刻不提醒他那份夹在邢大本里的糟糕成绩,39分,化竞小组第7。

   中考结束的那个暑假,孟远楼花了15天时间自学完了高中的所有化学教材,又在10月的化竞全国联赛上出乎意料拿了一个省一。平海一中的竞赛组组长被他着实震惊,直呼“这就是平海未来的省队苗子”,给孟远楼开了不少类似于“随意进出实验室”的特权。

   他想起那些奋笔疾书的深夜里亮到凌晨的灯,书柜里特意空出来堆放参考书的整整两大格,那些书籍的厚度可以用“几个五厘米”来丈量,书页里的符号拿给大多数人都会以为这是天书,唯独孟远楼把它们奉为圣经。

   多数人只看到他们联赛结束的风发意气、决赛现场C9高校递来一本线录取的橄榄枝,却不知道花枝的背后是夜莺啼血高唱,任何向上的路都铺着荆棘。

    

   “我去上厕所。”

   坐在讲台上看自习的贺舟礼担忧地看他,孟远楼只是指着门外,挥了挥手。他把成绩单随手团成一团、塞进上衣口袋,面无表情地推开男厕的活动门。洗手池哗哗作响,有人在洗手。正对面的窗户开着,金秋景色。他目不斜视地走向最里面的隔间。

   关门前,孟远楼感到身后传来阻力。衣服被门扯了一下,他把它抢回来,烦闷地蹲下,再起来时却没摸到本该在那的纸团。

    

   “哟——考得不错啊,楼哥。”

   孟远楼冷冷瞥了靠在对面墙上的人一眼,后者手里夹着一张展开的米黄双胶纸,皱巴巴的。他认出那是李妍昕方才发给他的月考成绩单。成健文挂着一脸戏谑神色,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笑,夸张地把成绩单举得高高的。

   “现在公布高二(17)班第一次月考成绩——”他掐着嗓子,拿腔作调地说,“全班倒数第4名,孟远楼同学,全校第798名——马上就到800了,再接再厉——语文成绩荣获全年组‘第一’,39分!哈哈!你得的分比我扣的分都多!”

   “关你屁事。”孟远楼面无表情地从成健文身边经过,想起这人在高一和他同班时数次造谣自己是靠着化学组组长漏题才进竞赛组的事迹,强忍着反感从他身边经过,伸手抢自己的成绩单。成健文却像是早有预料,一低头避开了他的争抢,后退几步,恨恨地把成绩单又捏成了一团。

   “关我屁事?孟远楼?”

   成健文面部表情狰狞得有些不正常,他嘻嘻笑着不退反进,把孟远楼的成绩单举得高高的,一松手让它自由落体。孟远楼忍着恶心弯腰捡起那张纸,一抬头,却看见成健文已经把裤子脱了下来,手里握着生殖器,顶端正对着孟远楼。

    

   “你他妈……”

   孟远楼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成健文打断了:“关我屁事,孟远楼?”他握着那个丑陋的东西逼近他,“不关我屁事,可是关我鸟事啊!哈哈哈哈哈——”成健文嚣张地咧着嘴,不甘示弱地对孟远楼瞪着眼睛,“凭什么?凭什么老子要走竞赛他们都说我没天分,换成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变性人,连竞赛组的组长都网开一面?啊?还‘跨性别障碍’,我看你就是个男不男女不女的阴阳人——”

   “啪!”

   成绩单被他随手丢开,落进洗拖把用的水池里,发出轻微的一声“啪”。与之相对的是成健文的脑袋重重地撞在洗手间的大理石地面上,疼得他大叫。但孟远楼的袖子很快堵住了他的嘴。他狠踹了一脚成健文的大腿根,又用膝盖顶着他的肚子,一拳一拳往他的脸上砸。

   “你叫我什么?嗯?叫你楼哥什么?”

   袖口暂时放松了对成健文的钳制,男生“呸呸呸”地吐出了几口血水。他恨恨地瞪视着孟远楼:“不男不女的变——”

   又是一拳砸得他往后一倒,和地面相撞,发出“当”的一响。

   “叫我什么?”

   “阴——”

   当!

   “叫我什么?”

   “我错了别——”

   当!

   “叫什么?”

   “对不——”

   当!

   “叫……”

   “贺舟礼!”孟远楼一惊,成健文趁机挣脱出来。他屁滚尿流地提上裤子,却发现自己身后是条死路:“老子!为贺舟礼觉得不值!”他愤恨地抹去嘴边的血水,“亏她之前还在学生会提议什么‘在学校修建无性别洗手间’,呸!”成健文大声冲着孟远楼的方向吐了一口,血溅到他的衣服上,“什么‘跨性别’!什么‘男生的灵魂生在女生的身体里’!她为你做那么多,可你不过就是个会在洗手间斗殴的变态!”

   他仍旧奋力挑衅,孟远楼却像是被什么打中了似的,怔怔地站在原地。

   “……她在学生会提议这件事?”

   经过一番厮打,孟远楼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摸了摸喉咙,咳嗽了两声。

   等他意识转回的时候,洗手间里空无一人,成健文已经走了。

   “……幸好你们没有闹出人命。”

   孟远楼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钱若溪看到自己学生满不在乎的神色,又气又恨地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他的耳朵。贺舟礼抱着医药箱站在一边,脸上是想制止又不敢挑战班主任的尴尬神色。幸好钱若溪理智尚存,在孟远楼的大声呼叫招来更多人之前先把手松开了。

   “你呀你呀!”

   贺舟礼送上碘酒和棉签,钱若溪边数落着孟远楼,一边把他的头摆正给他上药。经过洗手间里的一番打斗,孟远楼的脸上和脖子上被刮了好些细小的伤口,钱若溪看着也是心疼得够呛。

   虽然早就知道孟远楼跨性别身份的特殊性、把他从心理上当做男生看待,钱若溪依然不能否认他拥有女孩子的身体,尽管在班会时她从不和同学们提这件事。——一个女孩和男生打架,就算孟远楼长得高了点,又怎么能占到便宜呢?想到这里,她气得又瞪了孟远楼一眼。

   “嘿嘿……”

   后者憨憨地笑起来,还伸手挠了挠头皮,逗得一旁的贺舟礼扑哧一乐。

   “还好意思笑!”钱若溪后退了一步观察他的头,“就不知道保护自己!出事了怎么办?你让老师怎么和你妈妈交代呀——都上好药了吧?”后面这句,她是对贺舟礼说的。

   “老师,还有楼哥……孟远楼的手。”

   钱若溪赞赏地看了贺舟礼一眼:“好孩子,真细心。”她夸奖道,一边抬起孟远楼的右手,上面红红白白,全都肿了,“你能回一趟教室吗?快放学了,你组织一下同学们,过两天竞赛,今天得收拾东西,你让同学们把参考书往寝室里搬一搬。”

   贺舟礼点了点头,她放下医药箱,马尾辫一闪,消失在教室办公室的尽头。

   孟远楼歪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贺舟礼。钱若溪端详着学生的神色,忍不住又抬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哎哟!”

   “你还好意思‘哎哟’!”年轻的班主任学着孟远楼的说话腔调,“人家班长为了你的事,先是跟我提建议,让你代表咱班参加男子1000米——年级本来没打算同意的,你知道她跑了多少次吗?43次。找完我去找年级组长,找完年级组长找校长,个性那么害羞的女孩子,为了你把校领导找了个遍——她还不让我们和你说,怕你知道以后有压力。在学生会也是,从9月到现在,每次例会,她都在会上提议建造无性别洗手间,你觉得她是为了谁?原本学生会只有她一个人提议,现在所有主席和副主席都跟她站在一起,再加上她说动了李妍昕和学习部——你没觉得最近班级氛围特别好?孟远楼,咱们班不是没有人爱你的,所有班干部都和你站在一起。”

   孟远楼抿着嘴静静地听,钱若溪把手放在他肩上。

   “孟远楼,”年轻的化学老师认真地说,“老师知道你有自己的不容易,但我依然希望,看在有这么多人爱你的份上,你可以不要再把自己置于很危险的境地——”她蹲下身,仰视学生的脸,“老师希望你可以好好的、幸福地生活。”

   孟远楼沉默了一会,良久,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钱老师,”他把两只手扣在一起,很认真地说,“我保证,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出现了。”

   “绝对不会。”

   全国高中生化学联赛那天,平海延续了十月以来一贯的阴天。全市的考场都在平海一中,贺舟礼从考场出来,一路上看见的都是不认识的脸。虽然她专攻数学竞赛,但高二(17)班几乎所有人都报了全科的满竞赛——身边有这么多大神坐着,就算没研究过其他科目也总能受到些熏陶吧?

   可惜化学卷纸上全是她不太会的知识,除了高中课本里的反应,那些奇形怪状的环和链简直让贺舟礼怀疑人生——总算明白孟远楼的QQ昵称为什么是“有机化学夺我狗命”了。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在人群吵吵嚷嚷的簇拥中被推到门口的雨搭下。

   她站了一会,四处张望。李妍昕在半条街以外冲她打招呼,贺舟礼也愉快地挥手应答。然而她最想找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出现。贺舟礼有些失落地换了一个背包的方式,孟远楼呢,是不是已经走了……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她震了一震。耳边忽然响起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

   “贺舟礼?”

   “啊!”贺舟礼几乎是跳起来一般,回过了头,孟远楼斜挎着背包,站在她面前,“楼哥……远楼……”

   贺舟礼的声音越来越小,孟远楼的身后经过形形色色的陌生人,这给了她一点勇气,却还是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中午有时间吗?”

   “啊?”

   “我说,下午就没有竞赛了吧。贺舟礼,你中午有时间吗?一起吃饭啊。”

   贺舟礼觉得自己糗得要命,孟远楼却仿佛毫无察觉。他拍了拍贺舟礼的后背,示意她沿着小路往校门的方向走。

   “没……没有。”

   “呼……那就好了,”孟远楼抬起手臂,伸了个懒腰,“那正好和我一起吃饭,我请客。”

   贺舟礼的心像小鹿一样,砰砰地撞击着胸口。孟远楼走在她前面一步,她忍不住抓紧了书包的背带。

   “不过……为什么要请我……?”

   女孩的声音细若蚊呐,但孟远楼还是听清了。他在前行中回过了头,坦坦然然地,直视贺舟礼的眼睛。

    

   “贺舟礼,”她听见他说,“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好看啊。”

    

    

   End

  20 2
评论(2)
热度(20)

© 花闲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