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闲

=芙蓉糖浆

“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四桥。”

 

磊启《南乡》

电影《流浪地球》王磊x刘启

大学校园AU,刘启视角

王磊视角前篇:磊启《北国》



 

苏轼有诗名《南乡子》云:东武望余杭。云海天涯两杳茫。这是刘启很小的时候背的。字面意思是说东武和余杭两地遥遥相望,但见远隔天涯云海茫茫。内里的意思是诗人思念故友,又想着什么时候能衣锦还乡。

无论是唐诗还是宋词三百首,韩子昂都逼着他背得滚瓜烂熟,这导致十六岁以前刘启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交代在文科里了。万千可能中最好的一种,大概不过是坚持深造、博士毕业后留校教书,两袖清风一生清贫、摇头晃脑地一生都读那些大多数人一辈子也不会去读的书。

在阴差阳错选了理科又考到DPU之前,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人生从不缺乏假如,错误的选择在当时之所以被当做错误,是因为当事人没有看到选择之后隐藏的无数可能。它包括但不限于你即将经历的事、你即将遇到的人和你即将咽下甚至全盘接纳的苦难和煎熬。

B1宿舍紧邻大学生活动中心,刘启住在六楼的阴面,和大活不过隔着一座矮小的山头。平时,他偶尔能听到那里传来不成曲调的钢琴声。夏夜澄澈,微风驱散了暑气,远远送来喧嚣和鸟鸣,一列火车穿过山间,车厢两侧的光穿过树林,在寝室的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影。

李一一说:“他们今天毕业。”

 

他坐在书桌前,侧对窗户,桌子上摊着本物化学习指导。刘启看见他手边的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用铅笔涂上了一半的字符和阴影。李一一用的是陈述句,尾音却略有上挑。

“是。”刘启打开纱窗,把头探出窗外。B1楼下的路上有男孩女孩大声谈笑着走过,白色文化衫在夜里反光,每个人都兴致勃勃。

他说:“他们本科毕业了。”

话音未落他就听见李一一叹气,后者翻过一页书,铅笔搭在指尖转了两圈。他看起来有些烦躁,行动却透露出一种强行压抑出的平静。“他们毕业了,我们却还要留在这学物理化学。”李一一用铅笔附带的橡皮敲敲书页,“劳什子的热力学定律。”

“我以为这些东西难不住你。”

“擅长考试不代表热爱考试。”他的室友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合上物化指导,埋头去书包里翻了分析化学的书出来:“我最近经常觉得我应该退学复读,考计算机专业,以后当个码农。”

“——然后失去所有的头发?”刘启下意识接了一句。

 

李一一怎么看都是天之骄子。自入学开始特等奖学金拿到手软,和其他期队第一名竞争企业奖学金和56K优才也未尝一败。但比较累的程度药学生和医学在同一个量级,每学期的后两个月他们靠背书背到吐和学期中兢兢业业地坐前排刷存在拿到一个80分,而李一一早已凭借多个95+名列榜首。Tim偶尔会和刘启抱怨室友太优秀衬得自己像个菜鸡,刘启鄙视他,但发自内心的,他也不可谓不羡慕。

你在奔跑,试图望天才之项背,而天才在思考,他们也想要换一种选择。

人都在向上走,疲惫地、但是很坚定。

 

李一一说:“王磊——带过我们物化实验课的那个——你知不知道他?”

他欲言又止,回头看着刘启。

刘启想了想,“知道,”他说,“看起来不苟言笑但是带实验很认真的那位个,Tim打碎乌氏粘度计他帮着掩饰过去了,没让老师骂他。”

“就是他——他昨天答辩,中间被两个老师拼命刁难——你知道?”

刘启皱眉。

“不知道。”他说。

李一一说:“我师姐跟我说的。”

王磊是他师姐隔壁实验室的硕士,又抽到第一个答辩,按理说这个位置是不会有什么人故意刁难或者找茬的。然而答辩组五个老师有两个提的问题极度刁钻,把问答时间从二十分钟生生延长到了四十分钟,难度堪比博士答辩。

“他过了吗?”

“过了,”李一一说,“优秀。——我师姐说整个报告厅所有人当时大气都不敢出,她在后排听得汗都快下来了。王磊师兄自己的导师又不在——听说刁难他的两个人之一和他实验室的一个女孩有,”他做了个暧昧的手势,“这个关系。”

刘启卷起草稿纸敲了下他的头。“说什么有的没的,快学习。”

“真的!我跟你说……”

李一一转了转眼睛,他觉得刘启神思不属。

 

 

第二天上午没课,他俩一起去了图书馆。饭点他们沿着长长的阶梯下行,在楼梯末端看见蓝领的黑色学士服。

“啊——王磊师兄!”

他脚步微微一顿而李一一已经窜了出去,卷毛跳着冲下台阶,他急忙跟上。

平头的人转过身,他看到一双黑眼睛。

“哟,刘启。”

王磊先叫破了他的名字,这让他有些局促地笑了笑。穿着学士服的人又盯着李一一看了半响,他微微后退像是在辨认,说:“这是李一一?”

“是,”李一一说,“师兄,恭喜毕业!”

“同喜同喜。”王磊说。

不知为何,刘启觉得那不是客套,他是真正在为自己即将离开这个地方而感到由衷的喜悦。王磊漆黑的眼睛像大海,他看得见他们实验课上每一个错误的操作和试图修改的数据,也不会错过每一道想要有所学习和收获的目光。每当实验课上他们想问他什么,他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双眼睛就像海洋一样深邃,它倒映整个天空的影子,又以人无法想象的胸怀包容一切。刘启和李一一所窥视的、李一一师姐的形容不过只是王磊所承受的冰山一角。日光无法照耀的水下埋藏有更多煎熬与苦难。

然而王磊的眼神中丝毫没有怨怼或是被生活消磨过的沧桑。他大概经历了很多,可那双眼睛里依然有光。少年人眼中的光多像大火燎原,他却是夜里天际线上一点暖黄。

与生活抗争又和解后的暖黄,从那里他看到他还会继续抗争。

 

“师兄,毕业快乐。”刘启说。

王磊笑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毕业快乐。”他说。

 

这天的天空没有云,阳光肆无忌惮从九万里的晴空上洒下来,天蓝得清透而明净,是北方六月所独有的天色。山坡上的钟楼敲响了十二点,有五颜六色的伞从教学楼里鱼贯而出。

“你们下午还有课吧?”王磊说。

李一一说:“有。”

但刘启还不想走,他站在那里和王磊对视,人群熙攘如一道缓缓展开的浮世布景。有风吹过他的耳侧,树木摇动如同心声。

快,那个声音催促,不曾出口的话要说,想问他的都要说。

王磊温和而平静地注视他的眼睛。刘启的手抖了抖,又放下了。

“户口?”李一一问。

他还是不敢。刘启咬住下嘴唇。

 

“抱一下吗?”

他猛然抬起头。

看见他的动作,王磊脸上的微笑加深了些。他抖了抖学士服的袖子,向刘启张开手。

“要不要抱一下?”

 

身体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就采取了行动,他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王磊的怀抱就像他想象的那样温暖——甚至更暖,他感觉王磊用手搂住他的后背。

“毕业快乐,师兄。”他喃喃地说。

“师弟,”王磊靠在他耳边,声音很轻,“武运昌隆。”

拥抱只持续了两秒。他放开他,眼神诚恳而温柔。

“我知道你能做到。”

 

东武望馀杭。云海天涯两杳茫。何日功成名逐了,还乡。醉笑陪公三万场。
不用诉离觞。痛饮从来别有肠。今夜送归灯火冷,河塘。堕泪羊公却姓杨。

 

【End】

 

《南乡》与《北国》都写作于我人生中一段堪称最艰难的时期,也是迄今为止与我的三次元联系最紧密的两篇。既然有关三次,两位主角的身上便难免有我的投射,他们所表现出来的精神内核让我渴望拥有,也鼓励和鞭策我拥有。

我特别喜欢《北》《南》中他们身处绝境却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力量。碍于笔力有些内容我表现得不是那么清晰,但我也不想像《玫瑰年代》那样专门写分析来解读。我相信应该会有人懂,如果真的这样,那我简直不要太开心。

 

注:文中的词是苏轼的《南乡子·和杨元素时移守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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